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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小企业复工两难:睁眼就要100万 开工又怕员工感染被封厂

发表于:2020-02-10 阅读897

农历正月初十(2月3日),因为疫情而延期的2020年春节假期结束了。

往年春节复工的第一天,老林(化名)都会提前准备好红包,发到每个人手里,听着机器在“恭喜发财”“开工大吉”的祝福声中响起,进入生产的旺季。

现在,全厂100多名工人中只回来20多个,上游的家电企业从初四(1月28日)开始就一直在催他开工,他也只能盘算着这几个人能不能尽快先干起来。房租、工人工资、宿舍楼的租金算下来每个月要100万元左右,在这行摸爬滚打了20年的老林已经算是有家底的,但除非马上恢复生产,否则他也扛不住了。

这一天,曲力(化名)从湖南老家回到广东东莞,往日热闹的店铺都关着门,街上没什么人,这让他的心也一下子空了。他刚从别人口中得知,这次疫情被定义为国际关注的突发公共卫生事件(PHEIC),距离这个消息宣布已经过去4天。他并不特别明白,但是眼泪立刻流了出来,40多岁的男人,说话都不利索了。

“搞不好真的要卖房回家了。”冷静下来后,曲力说,“损失我已经预估不到。”

一位分析人士写道:疫情抗战打响后,一些企业主担心疫情防控导致成本增加、交货延迟、客户丢失、贷款违约。如今,这种担心日益紧迫。不少省份规定2月9日24时(正月十六)前企业不得复工。企业主,尤其是中小企业主压力重重,工资照发、房租照交、利息照付、交货日期迫近、担心招工难产能恢复慢导致客户流失。“若推迟复工复产,一些中小企业的承压能力将达到极限,商品供应将越来越紧缺……”

“民企、小微企业、弹性薪酬制员工、农民工等受损更大,肯定会特别困难,又是就业主力,财税货币政策应重点纾困。”恒大集团首席经济学家、恒大研究院院长任泽平在发布的《返工潮带来的疫情扩散风险与防控》报告中称。

“不开工赔钱,开工又怕员工生病被封厂”

跟很多人一样,老林也是在春节假期期间才知道这次的疫情到底跟自己有多大的关系。

老林自己定义的话,他的企业属于中型,给上游的大型家电企业做零部件供应,每年的收入超过5000万元。广东的顺德,除了遍地的美食,还有遍地的工厂,规模大大小小各不相同。

厂里有100多个员工,都是老林辛辛苦苦招来的,小心翼翼地维护着。

“以前大家说炒鱿鱼,现在反过来,是老板怕被员工炒。已经有差不多3年的时间,招工都很困难,尤其对于我们这种私营企业。”他上游的大型家电企业,工人流动性很大,去的人多,走的也多,因为太累,工资也就每月四五千元,“他们招的大多都是年轻人。”

老林的工人,有一半都跟了他十几年,不光他这样,他们圈子里的私营企业都是如此,“我们一半招工都是夫妻,结了婚有小孩的,为了吃饭而工作,相对稳定得多。”这些工人的月平均工资比附近的大企业还要高出一两千元,在大企业犯了错误照章办事、动不动就罚钱的事,我们这里也极少发生。相反,员工在结婚、生小孩这样的时候,老林还会随礼,买房也会借给他们钱,“不然工人跑掉就招不回来了。”

现在这个时候,工人显得更加珍贵。

陆续回来的20多个人里,有几个跟老林说,能不能预支工资,过年把钱都花完了,以为一上班就会有钱,没想到遇到特殊情况,现在连生活费都没有,老林用微信给每人转了几百元。

初二(1月26日)的时候,上游的大企业接了一个急单。“他们自己工人都回不来,就给我打电话,让我向政府打报告看能不能开工,但是我报告打上去,没通过。没办法,我也想赚钱,但是情况不允许。”这样一来,老林说,上游企业受损肯定很严重。

“我们这边的企业,出口的订单一般占到全部订单的50%以上,原本因为工人没办法复工就导致接到的单完不成,被罚款,刚刚新疫情又被宣布成国际卫生事件,后面还会有退单,上游的企业们都成了热锅上的蚂蚁,乱了套了。”

老林的朋友圈,都是生意场上十几年、几十年的老交情,这几天大家都在说,怎么办,有人叫苦,有人乐观。

他算了一笔账:厂房1万多平方米,每平米每月房租20元,一个月的房租要20多万元;工人的工资,每个月要50万-60万元;他们工厂包吃包住,所以租了一栋楼提供住宿,400元一间,租了20多间,还有社保,每个工人每月差不多需要700元,“七七八八算起来,加上设备维修、购置,每个月我开门就要差不多100万元(的成本)。”

所以老林决定,只要政策允许,肯定会开门做生意,不然拖不起。“损失个几十万、100万元我还能负担,再多谁也受不了。跟那种小厂不一样,我这盘子大,损失就大,所以不开工肯定不行。”

即便是开工,在当下的情况下,各个环节也会受影响,比如送货需要身份证,还要测体温,等等。老林估计,后续这类问题还会很多。

风险?当然是有的,还很大。

在广东清远、韶关的朋友,有的工人出现疫情,工厂都封了,“肯定要倾家荡产的。”他说,“就怕工人里出现感染的人,整个厂都要隔离,那就完了。”所以他们几个老板在商量,是不是要请个医护人员每天守在厂里,测体温。

他想起非典那年,整个厂房的工人都是戴口罩工作,并没有这次疫情这么大影响。也正是从2003年开始的三四年内,他生意做得风生水起,从一个只有几个人的、给家电企业做流水线的设备厂,发展成现在的三家公司。

这几年生意不好做,竞争变得激烈,老林也想过收手不做,但是那么大的摊子,孩子又不接手,他没办法停下来。

停不下来只能往前冲,这是老林的性格,相比其他一些同行的犹豫不决、顾虑风险,他决定无论如何都要开工,哪怕以目前的人数看,比较勉强。“如果真的工人之中出现有疫情,到时候再说。”

自己的企业会受多大的影响,他也不知道。“有可能今年一年都会白做了”。

现在的他,除了希望这场疫情能尽快被控制,就盼着政府能减减税,“我看好多地方已经有政策了,我们这边应该也快了。”

“损失已经预估不到,可能真的要卖房回老家了”

“情况比想象的好像更严重。”曲力深夜给朋友发了条信息。

原本定于正月十五(2月8日)后开工,现在看来开不了了。台湾的客户刚刚跟他通过话,说接到通知,不允许进入大陆,所有的订单都暂停了。“如果2月15号还开不了工,那订单基本上没戏了。”

对着不远处自己的厂房,他拍了一张照片,空荡荡的,满是凄凉。几天来,他竟然没能踏进自己的厂房一步,十几年的热火朝天,如今戛然而止。

曲力在东莞做鞋类的模具加工,规模不如老林的大,厂房只有5000多平方米,因为租的早,所以房租每平米每月才不到10元,“租房合同今年到期,可能会涨到十几元一平方米。”

春节前,订单、排货都已经安排好,所有的样品,大概七八款已经都在手上,准备年后初六(1月30日),最晚初八(2月1日)就开工,按照他的预期,今年一季度的营业额大约会有200多万元。

几年前,他拿出笔钱给夫人投资做制衣厂,产品全部出口国外。而他自己的厂,则一半出口,一半内销。没过多久,他夫人的制衣厂规模就超过了他,不过他说,利润比较低。“这就够了。”曲力觉得,在东莞有房住、有厂开、有钱花,儿子接受一年20多万元学费的教育,对于40多岁的他来讲,已经很知足。

但是,他春节回到东莞的时候,心里一下子没了底,用他的话说,“整个人都空了”。

“除了超市、药店、医院,全部店铺都关了,没有一个人,整个街都是空的。”回到东莞的第一天,他就去了自己的厂房,门口政府派驻的保安不许厂里留守的门卫给他开门。

曲力说,他也不是没经过风雨的人,但现在,他真慌了。

这边的工业区一律不准开工,如果正月十五以后可以正常开工,也不知道工人能到多少。

国内的订单,还可以协商,因为大家都知道现在的情况,也都能理解。

国外的客户情况就复杂得多。他想给国外的客户发邮件说明情况,对方还在等着发货。“延期的话,我相信跟他们解释清楚后是可以的,顶多承担一部分损失,价格方面打个折扣,大概20%左右吧。但是如果正月十五以后还没办法开工,那订单可能就要取消,损失就惨重了。”

曲力把跟国内客户的关系称作“打断骨头连着筋”,而国际客户就是“刀切萝卜,一刀两断”。

尽管这样下去最少损失20多万元,但是跟老林不一样,曲力宁愿损失也不会冒险开工。“二三十个员工,现在都还在老家。这次疫情有很长的潜伏期,如果开工他们都回来,食堂一开,万一有人感染没查出来,情况就会更糟,一发不可收拾。”

他收到的消息是,很多比他更小规模的厂子已经撑不下去了,而他还能再坚持一阵子。

说这些的时候,他还不知道,此次新冠疫情,已经被世界卫生组织列为国际关注的突发公共卫生事件。

这段时间他一直在朋友圈看流传的文章,说一旦被列为“疫情国”,后果有多严重。他不知道PHEIC和疫情国的区别,也没有看那些客观的分析,解释确实会对出口有影响,但不必过度恐慌。

总之,在得知消息后,他说话都哽咽了。